【佐三】弑者为夫 0~3

*杀手x警察

*声明:本文已经出本,若有已经买了本子的同好觉得公开放在lof不合适的话,请告诉我,我删除掉。

*全文6w6k字,不定期放出。

*本子写了也快有一年了,与现在可能也有些差距,剧情安排上当时有下功夫(但结果O(∩_∩)O哈哈哈~)

 

 

 

弑者为夫 by:Sputnicia

 

0
他们将手枪抵在对方的头上,偌大的站台上,响起了一声枪响。

 


1
夜晚是欢爱和危险的殿堂。
尼根森尔酒店灯火绚烂,高层官员、富豪聚集于此,举办盛大的舞会派对。作为全世界闻名的六星级酒店,人们在此酒店消费的金额自然不菲。大堂一角镶嵌着钻石的楼梯、古朴而被油擦得光亮的皮沙发、屋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仿佛都在发出着“穷人勿进”的信息,虽是这样,但大概并没有穷人会接近这个位置有些偏僻的高级酒店。若是打着灯笼来了,恐怕一睹其气派程度也要慌忙逃走吧。
午夜十二点。
一位腋下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匆匆进入大门,他还没有拍掉黑色皮衣上的雨水便浑身湿淋淋地闯入了酒店。
“您好,请问能提供给您什么帮助吗?”
在大门处的服务员小姐上前拦住了男人,礼貌地想向男人提供服务。
“不、不需要!离我远点,你这种服务员!”男人急躁而语无伦次地拒绝了对方的帮助,除此之外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位服务员,接着便一刻也没有停留就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了。
服务员小姐默默地叹了口气,显而易见的,这位先生有些急躁,指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只是这样的客人在尼根森尔酒店并不常见。在这样的雨天,男士通常会优雅地接下她递过去的白色毛巾将沾在外衣的雨水擦掉,再彬彬有礼地将毛巾送还给她。她之所以没有将那位先生拦住,是因为她晓得那张脸。那位先生——赫尔森先生,是全市有名的富豪。那张有些肿胀的圆脸和那上面小得如缝的眼睛就足以“出众”到让人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服务员小姐望着赫尔森先生远离的背影轻轻“哎”了一声。
“不过是个到处沾花惹草的奸商吧!”站在旁边的服务生有意或无意地说。
服务员小姐赶忙做手势让她的同伴别再多说些什么。
“嘘,得了,别再说了。”
大堂再度恢复了安静。

男人乘着电梯上楼。在空调大开的电梯和走廊中穿梭,他步履凌乱、烦躁不堪。此时,他已经将戴在早已秃了的头顶上的帽子摘下来,攥在手中,又伴随着哀怨的“唉唉”两声将衬衣上的两个扣子扯开。

领带被松垮垮地圈在脖颈上,他整个人显得颓丧不堪。他走到标有门牌号“397”的豪华包间,从裤子的右侧口袋中摸出一张房间门磁卡,颤抖着手用卡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然后急忙抓着门把手打开门。
“安德鲁斯?你在吗?安德鲁斯!”他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他伸手向墙上的开关摸了几下,想要打开房间内的灯,才发现按钮似乎都出现了故障,只有走廊的按钮还是好的,于是他气急败坏地大力按下那个按钮,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朝房间内走去。
“今天太不顺利了,那些人好像发现了我拿了余款的事情,我们得走了……安德鲁斯,你在哪呢?我很想念你的身体,安德鲁斯?”
他走到床边,隐约看到窗边站着一个人。他马上显露出欣喜的样子,将自己攥在手上的帽子和房门卡扔在了床上,然后解开皮带、脱掉西装裤,迫不及待地上前。
“你站在窗边干什么呢,安德鲁斯。让我们最后一次干事,然后就一起逃走吧。”赫尔森嘴角上扬到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弧度,然后张开双手,想要把安德鲁斯圈进怀里。
站在黑暗中的人转身,面对着他,却并没有上前半步。
他的左手正拿着鲜花。那是一朵火红的玫瑰,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却没有丧失它一丁点的魅力——火红、浪漫、危险的玫瑰。
“你好,赫尔森先生。你闻闻看,这花香不香?”站在黑暗处的人用莫不可测的神秘语气开口,透着一点点的妖媚和狡诈。
赫尔森凑过去闻了一闻,或者根本没闻,就立马点头。
“香,很香。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站在黑暗中的人无视了他的请求,或者说胁迫。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拽起了赫尔森的领带。

赫尔森的衣着显得更加凌乱。
他将手上的鲜花丢弃,然后右手掏出了冰冷的、无情的、令人打颤的东西。
“那你闻闻这个?”
黑洞洞的枪口朝着赫尔森的脑袋。枪口的弹药味充斥着赫尔森的鼻腔,他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看来你觉得太好闻了,都说不出话了。是吧?亲爱的赫尔森先生。”
扳机被扣动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中响起。


2
夜晚时分。市中心的街道依然人来人往,远方天空的最后一点光亮被黑夜彻底吞噬干净。短暂的黑暗后是被街灯填满的空虚,人们都在拼命顺着车流朝前走,繁忙的都市里好似没有留给人停歇的一分一秒。若你拿个摄像机录下街道人们来来往往的步迹,再独自一人在夜晚的寂寞之中倚靠在街角的某处加快播放速度观看,大概感觉到的只有空寂。因为人们不会停下脚步,也不会有过多的微笑,人都是各自活各自的。
一幢公寓附近的百货超市此时最是繁忙。夜幕降临,便宣告着店员忙碌时刻的到来。戴着花里胡哨的头巾的瘦而憔悴的店员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将写有“现在打折”的牌子搬出来,然后让这个立都立不稳的牌子靠着店门口促销的水果架子,接着大声吆喝“盒饭、饮料、水果现在半价!”的口号。不一会儿一些憔悴疲倦的打工族就会蜂拥而至,将促销产品哄抢而光。没抢到的则会唉声叹气,盯着别人手中的饭盒直咽口水。

冬日,也不乏一些特意跑到开着暖气的商店蹭暖气的家伙。店员通常不会赶人,但今天来蹭暖气的人格外地多,店员不得不连连弯腰道歉,请他们离开。
都市大概就是这样。人们拼命地向前走、甚至跑起来,其实只为寻找一个归宿。
“晚上好!佐久间先生。”一声尖细但温和的女声在店门口响起。她在向面前的人打招呼。
面前的人显然被吓了一下,一时间还并未反应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转过身来。

“啊……杏子小姐。晚上好!”他看着眼前的人温和地回复。
“屋子住得习惯吗?”他走近一步,问着杏子。
“当然,托你们的福。”杏子礼貌地微笑起来,眼神依然温柔。她有着好看的鹅蛋脸,五官极其立体,简直不像是东洋人。微笑的时候细细的眉毛微微弯起,佩戴着黑色框的眼镜,给人知识女性的印象。就外貌来说她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嘴唇看起来比较厚,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把众多男性迷倒的魅力女性。
被称为佐久间的男人点点头,然后朝商店门口右边的方向走去。杏子立马跟上,和佐久间并排行走。
杏子撇着头看着佐久间手上拎着的袋子。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印着百货超市名称的表面映入眼里。会是什么食材呢?杏子想。
佐久间注意到了对方投过来的目光。“是沙丁鱼,”他将袋子打开,杏子在塑料袋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中看到了放在里面的冰鲜沙丁鱼,“我家那位喜欢吃。”他说着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底泛起一阵朦胧的情愫,而杏子无一例外地全收眼底。真幸福呀!杏子不禁这么想。
两人走过一条马路,再经过五个闪烁着微弱光的街灯,便停了下来。
“啊……下次来我家坐坐吧?”杏子将手提包从肩上拿下来,眼神有些闪烁地向佐久间邀请。
“好的,多谢了,我会问问我家那位的。”
“不……就佐久间先生……”
佐久间正打算上楼,杏子的这句话却让他愣了一秒。他并没有迟钝到猜不出对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再说吧。”他说,然后不再回头看她一眼,直接提着塑料袋上楼。他最近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连坐下来休息一刻的时间都鲜有,更不要说是这种茶余饭后的交际。纵使对方是漂亮又温柔的女性,他目前也无心交往。
佐久间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在黑暗中摸索着钥匙孔的位置。楼道的灯坏掉了,而他最近忙于工作,家里那位又是逍遥自在,什么事都不管的类型。自然要落到这么狼狈的境地。好在在这里住了有一年多了,因此大致的位置是知道的,他没过多久就顺利将钥匙插到钥匙孔里了。门没有反锁,家里那位一定是回来了。身后传来杏子上楼来的脚步声,佐久间没有更多的犹豫,假装没有看到对方,将门拉开,快速进门,将内边的木门打开,快速把最外层的门关上——这儿一共有两扇门。
屋内很黑,这不对劲。最外边的门没有被反锁,家里有钥匙的只有佐久间和家里的那位,而那位在家时总是要把门边的壁灯打开的,据他说这是他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佐久间将手上有些沉重的塑料袋放到门旁的柜子上,然后开灯进去。
他将家里每个房间都瞅了一遍,呼唤着对方的名字,没得到回应,自然也没有发现那家伙的身影。这太奇怪了,简直无法相信。

正当佐久间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那个家伙的时候,他的手机从后面被抽走了,接着被白色的塑料袋挡住了视线。
“嘿,沙丁鱼头,你不要你的沙丁鱼了吗?”那家伙歪着头顽皮地笑着对他说。他还用右手食指轻轻松松地吊着塑料袋在他的眼前肆意地晃来晃去,仿佛那是个袋状的儿童玩具。

“三好!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嘘!佐久间先生手里拿着不远处百货店的袋子,里面装了五条沙丁鱼,脸有一些红,语气有点急躁,进门的时候尤其地急躁,几乎要把门给摔折了。并且没有养成好习惯,进门后没有把两扇门都关上。没有过多观察,更没有发现躲在木门后面的我。把鱼搁在柜子上就鬼喊鬼叫、很惊恐地找我,甚至想要打我电话。嗯?佐久间先生,遇上什么事了?”
三好将鱼送还到佐久间的手上,佐久间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家伙。
“特意买鱼说明你遇上好事了,升职了?我勤勤恳恳的警官大人。脸颊发红,进门很急躁,说明你遇上什么事情了,隔壁的杏子小姐?噢,看你这个表情看来我猜得没错。最后,进门后不好好关门、连看都没有看门后一眼,我的警官大人,你还是个沙丁鱼头呀。”
“你在嘲笑我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佐久间不再说什么,这种情况每天都会发生,有时候一天发生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刚开始他还会对自己同居人表示反对,而后来他就渐渐习惯了。就好像抽烟的人习惯了每天起床抽根烟,哪天不抽就会浑身难受一样,他也仿佛将听同居人嘲讽当成了习惯。何况对方实在能力超群,说的话句句在理。

不置可否,佐久间能从这些嘲讽中学到一些东西,比如说观察力和如何反击的技巧。虽然一次也没有在与同居人的较量中胜利过。
佐久间将警服脱下来,换上家居服,再将衣帽间门背后挂着的围裙取下来,穿在身上。他眼瞅着同居人将放在饭桌上的方包从包装纸里取出来,动作迅速地开了一瓶可乐,然后蘸着可乐把面包送进他自己的嘴里。

佐久间默默叹了一口气,拎起冰鲜的沙丁鱼,走进厨房。他难得有时间下厨,这也多亏了案件的顺利解决。
今天他决定做红烧沙丁鱼。按照食谱书上的步骤来看并不是很困难,加上食材的准备也就十个步骤罢了。他并不常做沙丁鱼,至少不是每天都做的频率,一来他和三好并非每天都会有闲工夫坐在一张桌子旁吃饭,二来虽然三好最喜欢吃沙丁鱼,但他总被三好比喻成沙丁鱼头嘲讽,不知不觉中就对沙丁鱼产生了些许的抵触。

好吧,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做沙丁鱼给这个可恶又让人恨不起来的同居人吃。佐久间不得不承认,看到那张平常尽是高傲和对事情不屑的脸变成吃到美食而愉快微笑的脸时,他感觉很幸福。于是今天他打算挑战红烧沙丁鱼。
准备好姜、葱、大蒜、酱油、料酒、白糖和西红柿等材料,将沙丁鱼的内脏掏出、洗净,再用厨房纸巾吸干水份备用。食材都切好,在锅中放多一些的油,把沙丁鱼放入锅内煎到两面都变硬的程度,再将多余的油盛出来。锅中留少许油、葱段、蒜瓣、姜片、花椒、辣椒、糖两大勺、盐、醋、生抽、料酒,把鱼放进去、加少许水,大火烧开,小火炖至汤汁浓稠,再用大火收汁。
一气呵成。
再准备好米饭和几样小菜,这就做好了晚餐。佐久间将做好的食物分成两份放进碗碟之中,然后分两次端到餐桌上。三好已经把半包方包吃完了,桌上还留下了两个空掉的可乐罐。佐久间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三天没吃饭了,因为上一次他们俩一起用餐就是三天前。他还是很担心同居人的身体健康的,毕竟如果哪一天他工作回来看到饿瘪了的死尸躺在门口的话他也会困扰,这话确实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三好在生活中不注意是真的,即使他在别的方面简直就是天才。
“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在饭前吃这么多别的食物。”
“我饿了。”
“可我现在不是做好了饭吗?你看,你喜欢的沙丁鱼。”
“可我刚才饿了。”
“哎,好吧。但你要吃完沙丁鱼。”
三好没有说话,佐久间却知道这是对方表示同意的方式,他不会像佐久间以及其身边的人一样说“承蒙照顾”或者“托您的福了”这样的话。

这家伙绝对不会这样。说他不解风情也好、厌恶赘述也罢,总之这样的人极其特立独行。这让佐久间想起他们刚见面的日子,那时候三好还住在对门。佐久间刚搬到这栋公寓来,按照常理要拜访邻居,于是他从家里带了点家乡的土特产去拜会三好,敲开对方的家门、介绍完自己后,三好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怀里抱着一罐罐清洁剂的推销员一般,只扫了一眼佐久间手上的见面礼,便冲回屋子,抱了一袋子东西出来。
“交换,佐久间先生。”佐久间只听见这个个子矮小的家伙吐出一个一个清晰的字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将两层门关上,留佐久间一个人呆呆站在他家门口,纳闷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然后对着怀里一袋的粉色袜子发呆。

翻着看了看,发现还全都是左脚的,同个码数。
这大概是个很糟糕却并不乏味的开头,佐久间想。要他用除了这个词以外的东西来形容的话,大概是那种低沉的大提琴音和尖锐的小提琴音奏成的流行音乐,有点古怪,但不乏不可言喻的趣味,噢,虽然佐久间是个彻彻底底的音痴,但是他也会套用比喻。现在的年轻人不就喜欢这样的形容吗?
三好推开椅子站起来,把餐厅天花板上橘黄色的灯打开了。屋子里亮堂了起来,显得更加温暖了。食物摆在眼前,也显得格外美味。更加有家的感觉了。
三好用左手拿起叉子,将一片蘸满沙拉酱的生菜送到自己嘴里,慢慢咀嚼。两个人在经历短暂的沉默后,三好主动开口:“工作上怎么样了?”
佐久间眉毛挑了挑,很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主动询问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刚解决了一个案件,解决得算是比较顺利吧。”
作为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课长,佐久间要带领侦查各种严重案件,包括涉及杀人、抢劫、伤害、绑架、劫持人质、纵火、性犯罪等的案件,也负责寻找与刑事案件相关的失踪者。在此之前的职位是警视(注:警视位于警部之上、警视正之下,日本警察级别的第六级。大致相当于公安分局副局长、大队长。)

“说来听听?”
三好似乎对于案件很感兴趣。原本在左手被拿着的叉子也放下了,撇着头看着佐久间。
“是一个独居男人,名叫小村泰安。两天前被发现死在刚买不久的公寓里。死相很惨,是上吊死的。”
佐久间感觉自己的腿被踢了一下。稍加思索便知道三好翘起了二郎腿,饭桌下面的空间不大,所以碰到了自己。三好对案件感兴趣起来了,佐久间了解,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往往他认真了起来。
“独居?”
“嗯,虽说是独居,但他是有家室的人。”
佐久间皱了皱眉头。眼神专注,他在回忆死者的信息。
“妻子和儿子都在本地,据说妻子还是美国留学回来的研究生,学计算机的。他倒没有什么学问,只是高中毕业就出来打拼了。我带领手下的人去拜访对方、告诉她丈夫死去的噩耗的时候,她一时间悲伤过度而昏倒了。醒来之后不禁痛苦。她对于丈夫的死伤心不已。”
佐久间起身,拿起桌子另一角放着的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顺便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照片,分别拍摄的是死者死去的房间、死者脖颈的伤口和室内一些别的东西。三好接过了照片,扫了两眼,然后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
“据他的妻子说,小村先生和妻子来到东京后,就在不停地打拼,两人建立了自己的公司,妻子还带领团队开发了计算机软件,总之,两人一直都很幸福。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
三好换了另一只脚翘着,又一次不经意地踢了佐久间一下,佐久间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
“妻子说从一天小村先生回来后欣喜地告诉他他们要富了开始,小村先生就很少回家。她在各种询问之下都没有套出丈夫不常回家的理由。具体为什么‘要富了’,小村先生没有告诉他妻子原因。其实就‘很少回家’这种情况来说,大概是在外有了情妇。但妻子说她相信自己和丈夫的感情,丈夫绝对不会出轨。总之,疑点不少。”
佐久间再次端起玻璃杯,凝视着杯壁。这是三好决定要搬来和他一起住的时候两人一起去商店买的,极其普通但或许有点纪念意义的东西。

他将被子里剩余的三分之一水一饮而尽。
“我们搜查一课之所以会出动,还是被那位妻子委托了。她说自己的丈夫绝对不会自杀,请求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再仔细调查。真是伤脑筋啊。”
“那么最后的解决呢?”
三好今天显得比较沉默,在佐久间差不多描述完的时候问道。
“还是判定为自杀。今天就这样结案了。”
三好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他将刚才佐久间递给他的照片还给佐久间,抽出其中的一张。是死者脖颈伤口的那张。佐久间看了半天,不知道这张照片有什么异常。拍摄的时候小村先生上吊用的绳子还绕在脖颈上。脖颈上有很明显的勒痕。
“有什么问题吗?”佐久间问道。
“显而易见,勒痕。”
三好足足等了有半分钟,对方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他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怀疑这个同居人没有半点理科思维。
“有两道勒痕。这并不正常,你仔细看,有一道是直的,而另一道是斜向上的。并且,颈后有勒痕,设想一下,如果是上吊的话,着力点在哪里?”
佐久间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
“在喉咙!”
三好撇着嘴冷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对方迟钝的反应力。接着左手撑着餐桌站了起来,曲身指着佐久间手里的照片。
“所以这个死者,小村泰安并非自杀而死。佐久间先生,你真是迟钝得可以。”
佐久间点点头,不再多说半句,起身把照片装进公文包,然后拎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
“剩下的晚餐要好好吃完,三好。碗不洗也没问题,等我回来洗。”
他没有说更多的话,抓着手机冲出了门。外面很冷,淅淅沥沥地下着冬日的冷雨。三好坐在餐桌旁用手托着下巴,心想这家伙大概就只有这个优点了,耿直、认真得要命。当然,傻得不行。
他保持这个姿势坐了挺久的时间。沙丁鱼已经凉透了,都怪那个傻瓜同居人的案件没解决。说起来也很奇怪,仅仅这个案件就让他升职了?从前是警视,莫非升官到了警视正?提拔他的人脑子不是进水了吧?
虽说佐久间让他一定要吃下去,但饭已经凉透了,他吃方包蘸可乐已经足够饱了。要说他喜欢吃沙丁鱼也不假,但要说实话的话他对食物没有任何特别的需求,能够满足基本的生理需求即可,味道是其次的。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那种仅仅吃到美味食物就满足所有需求的人,尽管佐久间做的沙丁鱼确实很美味。
三好将餐具一次性端到厨房。这点质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无法理解作为警察的佐久间为什么需要分两次来端。这可比Remington M700轻多了。

他将剩下来的饭和红烧沙丁鱼用勺子盛在方形的碗里,再用保险膜封好口,放进冰箱里。浪费粮食是绝对不对的,他从小就被灌输这种良好的观念。况且食物还是佐久间难得下厨做的沙丁鱼。他将碗和碟子放在水槽里,然后拧开水龙头。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左手上佩戴的手表。

二十一点整。
整整五年。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之中计算。
水流顺着碗的边缘留下去,和食物的残渣混在一起。他却迟迟没有把洗涤剂挤到碗碟上。

到底是水污染了食物还是食物污染了水呢?
称不上污染。因为本来就是脏的、不要的。这个情况和什么很相似呢?
——和那个吧。
三好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常人无法理解的思考。是否有意义呢?意义这种东西,不是人自己能够决定的,意义是大众评定的,除非你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大胆做到“一意孤行”。比如说——“这种事情只有我能够做到”的自信,或者说自负也倒更恰当。那么这种事情就算在常人看来毫无意义、疯狂,也是有意义的。
他不再站着,将手伸进了水槽,把碗碟从里面拿起来,放到瓶装的洗洁精的喷头底下。按下去。
与此同时,电话响了。
他优雅地将碗碟放下,将水龙头拧紧。用毛巾把手上残留的水擦干。仿佛他在迎接一个神圣事情的发生。在电话响了五声后,他接起了电话。
——布谷鸟不会再在枝头哭泣。
电话那边响起了一声男低音。声音沙哑阴沉,就如晚秋森林里的枯叶掉落时互相摩擦碰撞发出的声音一般,这让三好想起公寓旁道路维修处老旧的拖拉机刺啦刺啦的声音。他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过了很多年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如触了电一般瞬刻反应了过来。他愣了一会,瞬间恢复了平静。他的心脏跳动有一些快,仿佛忍耐已久的长眠于棺材之中的吸血鬼在某个静谧而诡异的夜晚被挖掘出来,并来到一个血泉一般。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好似沸腾了开来,在血管里哗哗啦啦地流淌着,那是久远的渴望,现在冲到了他的脑里,哐哐铛铛地冲撞着他的神经。很好,非常好。
“神父将会领他回家。”他这么答道。
——Boy,你好像很精神。
“当然。”
——很好,boy,你恐怕要被现在的工作解雇了。
三好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将要干的事情,是与侦探截然不同的事情。那才是他真正要做的事情,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立马去做,但他终归是平静的。
——Boy,你不久后的竞争对手是和你一样的人,当然,并没有你这样的优秀。对手档案在你可爱同居人的办公桌里,你要弄到手应该轻而易举吧。
“当然。毋庸置疑。”
——很好,你需要我请客吗?
“不,我自备饭食。”
——我看好你,品尝愉快,我不会窥探你进食的样,我的孩子。另外,报酬不会少的。
咔嚓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三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仿佛渴饮鲜血后俊美而阴森的吸血鬼发出的笑容。

3
清晨的空气很凉,十二月了,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降雪,但已经足够冷了,幸亏不是很干燥,亚热带季风气候还算是对人友好的一种气候。
站台上人来人往,冬天的阳光照在轨道上。站台中央的显示屏上清晰地标示着“距离下一辆列车还有五分钟”的字样。三好穿了一件衬有内绒的黑色大衣,他平常都比较怕冷,冬天时手脚总是很冰凉。早晨他在家附近的商店买了两个三明治吃。经验告诉他,若不想失败的话必须要让自己的肚子填满,工作很重要。
他没有拿公文包,因为他没有这种“中规中矩”的物品,那是像佐久间这样的人才会使用的东西,虽然佐久间也并非完全这样的人。三好看到公文包时总会联想到普通的公司里普通的白领,每天五点半就起床、将文件一股脑放进劣质的公文包里、套上从不擦的皮鞋,然后用口袋里仅有的零钱在附近的便当屋里买一份最便宜的午餐。一辈子这样忙忙碌碌,却毫无成就,或许连自己内心的欲望都满足不了。
——可悲。
但他并非什么都没有携带,毕竟是要去工作。
“呐呐,叔叔,你的袋子里装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大衣被往下扯了扯,三好本能地想要挥开,但在看到那是一个男孩的时候,他克制住了这个举动。男孩用天真无邪的目光看着他,还不停地想往袋子里看去。他穿着黄色的羽绒服,一双小绒靴啪嗒啪嗒踩着站台的地面。
“叫我哥哥,我才二十岁出头。”他撇了撇嘴,把右手拎着的袋子转移到了左手,然后用右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
“可是你的样子看起来和我叔叔差不多大,所以也是叔叔。”

三好才不知道他所说的“叔叔”是谁,说不定他的那个叔叔也是才二十岁出头。但是真可怜,因为辈分非要被叫做“叔叔”。
“叫、我、哥、哥。”
“哥哥。”孩子撇了撇头,抿着嘴说。
三好点点头,把袋子打开。
“哇!巧克力!”男孩欣喜地叫了出来。看来这个年纪的男孩不怎么被允许吃这样的甜食,这让三好想到了他自己的那个家,不仅仅是巧克力,连从客厅到房间走路的步数、用勺子吃饭一次要舀多少份量的米饭、微笑时嘴角向上弯曲的角度,全部都必须规范。
三好从中拿出一盒包装纸上印有举着“Love”牌子的大黄鸭的巧克力,然后塞给了男孩。
“看在你叫我哥哥的份上,就送给你了。再见。”三好挥挥手,朝站台的另一端走去。
“叔叔再见!”男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其实在称呼上,叔叔、哥哥或是大爷都没有任何关系,重要的是工作。工作要用到的东西,就是“巧克力”。
在站台上继续等待了一会,就听到列车进站的声音了,从远及近。再不过几天这一线路就要被取消了,它将会被更高级、更快速的列车取代,据通知说是三天后。三好有三天的时间完成他的工作。姑且将这个工作称作“爱的巧克力”。他这么想到。

但他并不打算留到明天或者后天来完成这件工作。而是现在,这个空气清新而有点寒冷的早晨。
他订了列车的三个挨着的包间,这很好。本来应该由十二个人乘坐的包间现在只属于他和他可爱的巧克力享用。

他进入了三间包间中的第二间。
列车缓缓开动了。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化,这一片很荒芜,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人居住。有一片地看起来曾经是公园。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是冬日的缘故,一个游人都没有,游乐设施怪可怜地立在那里。

这么想,真应该叫刚才那个接我巧克力的男孩找个同伴去玩玩。三好这么想着,但又马上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被强制去玩乐,和接受酷刑没有什么区别。他不否认,这或许多少也能获得一些乐趣,但的确是酷刑。这和十几年前自己的经历大概是一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经历呢?到现在他也不能完完全全地想起来,因为他早就把原来的那个自己杀死了。在美国的那个郊外的屋子里。
他将“爱的巧克力”拿了出来。一共十盒巧克力,有果仁陷的,也有酒心的。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同居人,那个一喝酒一定醉倒、发疯、什么话都会说出来的呆瓜,噢不,他倒不呆,还是沙丁鱼头合适一点,还可爱点。
他闭上眼睛,清理自己的思路。他不该思考太多的东西,但这也是没事办法的事情,干他这一行的就得什么都联想到,虽无用的信息想再多也只会阻碍行动,但实质上无用的信息并不存在。这是经验之谈。
还有半个小时到达客户附近。
三好将列车的门锁死,然后把十个盒子都拿了出来,打开,将里面所需的东西依次拿出来。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这堆冰冷的死金属块结合在一起,变成一个整体。
他无法避免地想到了弗兰克。他的人生导师,也同时将他引入现在职业的道路。一个了不起的老师。
“你需要熟悉这些可爱的小东西。直到你即使在黑暗的环境之中也只用指尖稍稍触摸就可以知道它是哪一个部位的。”他将金属块拆卸开来,摆在黑色的毛绒布上。然后闭着眼睛让三好给他计时,在他停止动作之后,他从三好手里夺过秒表,甚至还没有看一眼就把它掐掉了,只留三好对着那个数字睁大眼睛惊讶得发愣。
“怎么样?看起来你很惊讶。你要感知它们的完整性。当一个个金属块变成一个坚硬而能主宰一切的整体的时候,是多么美好。你能感受到吗?我的孩子。”他抚摸着手上不再是分散金属块的整体,然后真诚望着三好。
三好点点头,他当然感受得到。只是他在那一瞬被惊到了,以至于多年以后,当他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都不停地在心里发出感叹。

还有二十分钟。
包间不算很大,座椅很软。两排相对的座椅中间有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已经有些破旧,原本的棱角也被磨平。三好倚靠在靠左边的一排座椅上,白色的大号袋子被放在身体的右边。这并非什么习惯。干他这一行的若有什么习惯,那便会酿成极大的危害——对自身的。这也说明了他并非出色的人。只是三好极其肯定自己是最出色的,他一直有这样的自信。
因为别人把工作当工作,只为酬劳。三好把工作当快乐,获得快感。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列车内更加冷了,大概是暖气坏掉了,还好这条线路也差不多要停用,三好可不想再多坐几次。
他把眼睛闭上,想要得到短暂的休息。睡是不能睡着,但他面前闪现出了客户的脸和个人信息,那些信息像弹幕一样在作为背景的脸上弹出去。真糟糕,他无法让这些信息停止出现,因为从昨天他在同居人的办公桌摸出“嫌疑人一号”的袋子后,他不过看了一眼袋子内的资料就把它们印在脑子里了。
高桥光志,男,27岁。身高172cm、体重68kg,成长在单亲家庭,目前没有结婚,但是有一个小他三岁的女朋友,女朋友在市中心的高中教文学课,在二十四岁之前都不在日本,而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生活。貌似从小就生活在美国,但家里人最近全部搬回了日本。小学和初中时候都是班上的领导,学习是中等的程度。曾经主导校园暴力事件,被处分多次。高中参加了篮球社,在州的比赛之中他的队伍获得了第一名。对女朋友不怎么珍惜,经常更换,跟换衣服的频率差不多,但长相很好,大概女生们都争着送到他面前。是个左撇子,有打猎经验。叔叔在猎场当管理员,因此获得了很多这方面的便利。
三好不停地回忆着资料上写的内容,然后在脑海里想象高桥高中时候穿着球衣和队友们站在一起举着奖杯的样子、调戏女性时候轻浮的样子以及欺负比自己小的孩子的时候的事情。
——真是遗憾,以后你不能再这么频繁地换女人了呢。
进入十分钟倒计时。
老旧的列车不断前行。车窗外闪过荒芜的景色,这一带或许根本没有什么人居住。偶尔撞入视线的几幢房子也一派毫无生机的样子,杂草疯长在院子里,墙面也被植物攀满。
列车的窗户可以轻易地打开,只需要按下把手然后往上推就可以了。三好站起来,将窗户开到最大。冬日的寒风立马灌了进来,三好的耳朵冻红了,但这并非紧要的。他将手套脱了下来,然后拿起了刚才组装好的东西。
——Remington M700,弗兰克交给他的送别礼。
要在列车行驶的状态下完成工作是极不可能的。因此必须要让车子停下来。当然,这些他早已做好准备了。
应该差不多了。三好在心里想。
果然,列车开始减速,窗外的景色向后移动的速度减慢了。接着他听到乘务员在广播里发出的声音:“各位乘客,前方铁轨发生故障,请耐心等候工作人员的维修。”
——当然是他办的。前一晚上在远处的另一个站下车然后步行到这个地方,将铁轨损坏。当然尽管只有这一节,却也还要十分明显。毕竟如果傻瓜驾驶员没有发现的话,他或许要让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和寒冷的风一起离去了。去天国。虽然现在的情况也并非乐观,他明显感觉自己身体在抖。希望只是因为冷,而不是什么疾病。
三好将Remington M700从窗口塞了出去,将白色的大号袋子挂在了M700上面,风一吹起便只有塑料袋的身影。再有,这么冷的天,列车里的人也不会开窗吹冷风。
站立“工作”时,必须站稳,避免身体摇晃,尤其在前方的左脚要用力。
在脑海中想象瞄准器和眼睛、手指连成一条直线,两条直线平行。
让自己的身体和工具合二为一。
正前方,一幢有些残破的房子闯进视野。很好。三好用左手把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电话卡并非他平常使用的,而是他在很久以前就预备好了的卡。大概是两年以前,这么一来关于他的行踪就很难被追踪到。
“Do you miss me?M-I-K-E.(你想念我吗?迈-克。)”
“你是谁!”对方用日语大吼,三好听得出他很是愤怒。或许在干什么“正事”被打扰了。
“Look at your beautiful window,my dearest Mike.(看看你那漂亮而华丽的窗户,我最亲爱的迈克。)”三好无视对方的愤怒,继续说道。
马上,一件蓝色的衬衫出现在了窗前,接着是一张男人的脸,在朝外张望。
“You will never forget me,my bully.(你不会忘记我的,校园恶霸。)”
“Goodbye(再见。)”
“你!怎么会……”
“再见”和高桥的惊讶声同时发起,然后蓝色的衬衫在窗前停留了最后一秒,向后倒去。

评论-1 热度-54

评论(1)

热度(54)

©Sputnicia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