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顾】正月十六,星期六

Cp:长庚x顾昀

设定:架空似现代AU,战后。长庚和顾昀都曾经是元帅。

 @壹玖一 

你不许拉黑我



 

 

1

又是一个雪夜。

下午的时候顾昀去了沈易那里。沈易和陈轻絮两人迎在门口,看到顾昀的身影,沈易踩着雪就迎了过来,帮顾昀卸了手里拿过来的年货,然后紧紧地拥抱了他,这才让顾昀进了家门。陈轻絮平常平淡不苟言笑的脸上蓦地勾起了一丝温暖的笑,往旁边侧侧身子,赶忙让顾昀进去。

“近来可好?”沈易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说话。好像生怕一开口就说错些什么,让顾昀难受。问完这一句,却又皱皱眉头,心道:这个开头过分生疏了。

顾昀何等人也,再加上他们俩多年的交情,他自然知道沈易在顾虑些什么。就是现在成为沈夫人的陈轻絮,也都是在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情绪。何必呢?他想。也不是被活生生剥皮、更不是打败仗被囚在敌军牢笼、再,也不是没了性命。

——何必呢?他在心底沉重地叹口气,就像是在质问着自己一般。

“老样子,”他不动声色,装作没看到沈易小心翼翼地神情一样轻松地回答,“倒是你,现在可得瑟乐呵了,过几年要生几个大胖孩儿了?我说——你可别让陈姑娘累着了。”

顾昀说完一段就嬉皮笑脸地凑到沈易耳边,沈易挑了挑眉。

“亏待陈姑娘可不行,待她好点,能替她十月怀胎也不错。”

沈易听后配合地给顾昀不轻不重地在胳膊上来了一拳。

沈易当然知道这又是顾大帅在开玩笑。几十年“难兄难弟”,打了这么多仗,这点嬉皮笑脸的毛病愣是改不掉。或者说,大帅某人根本就没打算改。近五年,倒是有发展得愈加厉害的趋势。

顾昀本人不说,沈易却是能猜到原因的。

 

顾昀没有在沈易家里坐多久。只是二盏茶的功夫,他便起身要告辞了。沈易眯着眼看了他好久,看他还是穿着单衣,进入屋内翻了衣柜,拿出一件大衣,正要出去拿给顾昀,又像大脑狠狠触了电一样地把大衣塞回了衣柜。

给他他也不要穿的。

顾昀走到门口,转身给两位行了礼,“陈姑娘,沈易这人,跟我混那么多年都不清醒,倒是麻烦姑娘你担待点了。往后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他没看到沈易狠狠瞟了他一眼。

说完,转身,又踏进雪地里。拄着盲杖一步一步朝前面点着走过去。沈易抬头看他,心里钝痛。

沈易追上前去,对着他别扭了半天,半响后才红着眼眶朝他喊话。

“大帅,生日快乐。”

沈易的祝福夹在冰冷的风雪里,顾昀听得是那样不真切。

“呵,”他说,“我都差点忘了呢,敢情你给记住了。得了,赶紧回去吧,别让陈姑娘在家门口等你太久。外边冷。”

说完,转身就走。

沈易立在原地望他远去。一会儿,又追上去,塞了包东西给他,这才又折回来。

他单薄孤寂的身影,就好像要化在了酷寒里。他每往前走一步,就离沈易远了一步。一步一步,他寂寞得像是要把自己走得融在了漫天飞雪里。

 

有些伤痛,只能用大笑般的方式来掩盖起来,欺骗别人、欺骗自己。

 

 

 

2

寒夜。街灯在窗户外闪烁,街灯照射下,漫天飞雪冗长地下着,他却早已看不真切,街道上东倒西歪地倒着几个醉鬼,耳畔仿佛有酒瓶碎裂的声音。人影绰绰,晃晃荡荡、不知归处。这才六点半,天却已经极黑了。顾昀单衣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尝尽了地面冰冷刺骨的寒气,还觉得不够清醒,又大开了窗户。寒风透尽了他的单衣,穿过胸膛上薄薄那一层皮肉,狠狠地削打他的心脏。

他摸摸身边那块坐垫,一点温度都没有。

“义父……义父。”

假的,别喊了。

“义父,我……”

长庚,你不在这里,对不对,我明明知道。

“义父,你问我为什么?”

我没问……长庚,你不在,你明明不在这里。

彻骨的寒风却挡不住那声音,那声音穿过原野、掠过山顶、划过大街小巷、敲打他的耳膜,抚摸他冰凉的耳垂,却硌得顾昀生疼。一瞬间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样一闪一烁,一幕又一幕的长庚,叫着“义父”的长庚,故意喊着“子熹”的长庚,一遍遍在他耳边念着“十六,十六”的长庚。哭的长庚、笑的长庚。一齐一幕一幕闪过。让他迷了神智、红了眼眶。他听不见、看不清,但那声音仿佛在他脑里回荡、清晰无比、透彻刺骨,一遍一遍。

所有的长庚。他的长庚。

——义父,你问我为什么?

“经年痴心妄想,一时,走火入魔。”

 

顾昀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他睁了眼,才发现自己正以奇怪的姿势趴在窗边。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在熟悉的房间里头晕脑胀地向前摸去,摸到电话的一刻,他眨了眨眼,这才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落。

这把年纪了,还哭。他苦笑。

“顾昀先生,他说要见你。”

他只听见了这句话,别的再也听不进去了。

 

 

3

他转身出门。这次,他带了件大衣。

没有一点犹豫,他直接将大衣穿在了身上。那大衣被他穿在身上,明显大出来一号,他却毫不在意。

 

精神病院离顾昀的住处并不远。

他是瞎,又听不清声音,但意外地轻车熟路。就好像那是他家某个房间,他不用眼睛看,也已经把线路刻在了心上,只是抬脚往前走,不用听声音,不用看路标,即使是闭着眼睛、一点光亮都看不到,也依旧能到达。

身经百战的顾昀,无数次征战,也不曾胆怯过。就像他曾经教给长庚的那样——临到阵前,谁不想死,谁先死。他不怕死,或者说他曾经是“希望”战死的,马革裹尸、为国捐躯,既是他实现个人自我价值最好的手段了。他目睹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这么明显的实事,顾昀不曾麻痹自己去忘记——他不曾告诉自己“战争是正义的”,他还经常如剥皮抽筋一般地一遍遍提醒自己。

直到他想给一个人留下一点不病不残的年岁。

而他现在恐怕是胆怯的。他无数次来到这里,静静地在房间外看里面的长庚,即使他看不真切、即使他只能从对方的身形动作读出他在做些什么——一次一次地来,他却一次一次地更加胆怯。

以前征战时候的顾昀没有想到他的长庚最后可能会在这个地方结束。虽然现在的他也不愿意瞻望这样的未来。

这让他觉得每呼吸一口空气,肺部都针扎一样疼痛。

那是最后一仗。长庚作为国家元帅,率领士兵们以少胜多,在严寒的天气——己方军队就不得不往国土里面继续撤退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从后方包抄,直接冲进敌营,仿佛自杀一般地打赢了最后一仗。

那个时候凶多吉少。顾帅正值眼疾耳疾最为严重的时刻。沈易从战场前方退下来,也是身受重伤。陈姑娘解药的成分得回京拿到。

而即使是最后的反抗。也必须反抗。

“长庚,”顾昀摇了摇头,沙哑地喊,他喉咙几乎都要迸出血,“让我去吧,不能……不能辜负了……”

长庚心里钝痛。

“子熹,”他在他手心里颤抖地写,“让我去。”

顾昀猛地抓了他的衣袖,张嘴要说什么。长庚却没有停,继续写了。

 

 

“你不负国,我不负你。”

 

长庚没有负他。

但长庚疯了。

在长庚率兵离开后,在准备潜入敌营的时候,他收到了假消息。

那个假消息,在那时的局势来看。实在太真。

敌军另一支兵力,进攻了顾昀所在的位置。

“顾帅率兵歼灭敌人。”

“光荣殉国。”

长庚当时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线,啪的一声断掉了,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断得他肝肠寸断、神智全无。

然后他红了眼,杀进敌营。

那个长庚,永远留在了敌营帐中。

后来,长庚回来了。但长庚已经不是原来的长庚了。傻了、疯了、痴了。

以前的那个长庚,在顾昀跟前消失地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因为掌握国家兵权。战后一众元帅遭到排挤和清洗,顾昀再也拿不到药。

长庚与他活下来了。长庚没有负他。

他本可以上报说一辈子照顾长庚的,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样,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曾经离巅峰只差一步之遥的人,在没有可能走上巅峰的可能,不可能还被允许停留在原地——不管他自己是不是有意愿走上那个巅峰。

所以当他向上提议将长庚安置在精神病院性质的疗养院的时候,很快得到了欣然批准。

活下去。

因为这样才能活下去。

 

长庚,你听义父说。

义父也不负你,好不好?

 

 

 

 

4

敲门,没有回应。

顾昀推门走进去的时候,长庚正安静地坐在轮椅里面,被绑了束缚带。看不到他的表情。他面朝着窗户,背对着顾昀。仿佛早先暴躁又流着泪和护士说要见他的那个人并不存在在顾昀的面前。

顾昀脱下大衣外套,仔仔细细叠好,轻轻放到床边。

一步、又一步,走到他的长庚的身边。

“呵,”长庚发出颤抖沉痛的冷笑,“他……他死了啊,你们一个个……一个个模仿他的脚步声、动作声——连叠衣服的声音都要模仿,什么企图,生怕……生怕我不知道他死了吗——滚出去……”

他的一句话,是运了气力喊出来的,愤怒又害怕,声音抖得都都不成调了,在最后说要身旁人滚出去的时候,却又十足地犹豫……就好像哪怕一丝希望也没有,也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那人,那人……是不是他义父似的。

他喊得这么大声,顾昀再不清明,也听得清清楚楚了,连同长庚那份小心翼翼、藏到底了的害怕和试探,都听得明明白白——绞碎了咽到了心口里去了。

每一次来,他都要一次一次地告诉长庚自己就是顾昀,一遍一遍,让长庚吃干抹净般地确认干净彻底了,他却也该走了。

然后就是无数遍——长庚失望痛苦的眼神、纠结刻骨铭心的眼神都会刻在顾昀心上。一遍一遍、刀刮一样地刻画,比皮开肉绽更深的疼痛。每一次,他觉得自己都在辜负长庚。

每一次。

顾昀看不真切,只是寻着长庚说话的方向伸手过去,却感觉手臂一阵剧痛,然后流下了鲜血。他却近乎痴狂地大力将长庚的轮椅往自己方向拽过来。

“长庚,你看着我!你睁大眼睛看看,谁在你近前。”他蹲下来死死盯着长庚模糊的脸庞,坚决地说。

“谁管你委屈,”他使劲力气摸到长庚的肩膀,让他不得转过身,“对义父这么说话!你不孝!你来,好好看看,是谁在你跟前,谁抓着你的肩呢,谁和你说话呢——”

他接着继续坚定地靠近长庚,侧过身,抱着他的长庚的脑袋,让长庚的耳贴近自己的胸膛。

 

“你听听,好好地听听,是谁还活生生站在这里……站在这里想给你一点不病不残的岁月——”

 

 

“是谁……想要……”

“给你,一生到老的。”

 

 

5

顾昀摸到了一手湿热。那泪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长庚脸颊滑落下来,一直流到扶着长庚肩膀的顾昀的手背上。

顾昀动手解开了长庚身上绑着的束缚带。

“义父。”

“我在。”

“子熹。”

“在。”

顾昀瞬间失了重般往下沉,额头上有温热柔软的触感。

那是一个吻。

那吻没有落在他的嘴唇上,却轻柔地点在了他的额头上。他紧接着感到一个很紧的怀抱。长庚站起来,狠狠地抱紧了他,好像生怕他一不留神就让顾昀溜走了。然后他伸出手,一遍一遍描绘着顾昀的眼眶、眉毛,手指流连,颤抖着,抚摸过他的太阳穴,一直到他的耳廓,一遍一遍。顾昀听到拥着自己的长庚无声地哭泣,吸着气,然后失了声。

“是梦吧……我不想醒来啊,子熹……你在哪?”他只能用这个紧紧的拥抱缩着,拥抱着顾昀,却不敢再用力了。

生怕弄疼了他。

 

顾昀听不见。

除了那几声喊他名字,长庚接下来说的话,他一概,听不见。

耳朵嗡嗡作响。他只有在这一瞬间才希望自己哪怕视力不行,也希望自己听力好好的,至少,能知道长庚在说什么。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沈易塞给他的那包东西,是最后的短时解药。能让他耳目清明四个小时。

然后他将永远生活在看不清也近乎听不到的世界里。

“呵,”他笑了,对着长庚,“义父说不要负你。”

 

“那这点又有什么可惜呢?我就算看不清、听不到,一样的英俊潇洒,一样的,要许你一生到老。你敢嫌弃,门都没有!”

说着,把药喝了下去。

 

“我大将军一言九鼎,战无不胜。”

 

 

 

 

 

 

 

 

6

待长庚暂时神智清明了,顾昀给他披上那件大衣,就上路了。

他们不必和沈易、陈轻絮道别,也不需要和曹春花、葛晨说再见。他们自然懂。至于沈易,他不仅给了顾昀那份最后的解药,也帮他调走了监视在病院周围的人。

顾昀自有办法。

战争的伤痛也好、眼疾耳疾也好,能解决是好,不能也罢。

这一次,长庚认出了顾昀。顾昀不知道长庚能保持这个状态多久,也知道自己离再一次听不清看不见也不远了。

但他不想负了长庚。

下定了决心,两人走到什么地方去,总也不会被人找到的。

他半辈子留给江山,然后耗费了好几年,等待上面冷静下来、等到自己所有权利一点点放干净了,甚至好几年不跟沈易联系,给眼线暗示说他们断交了。等待、等待,等所有顾虑和迷雾散尽了。

然后,留下些岁月,给长庚。

然后他会每天每天,跟长庚说,告诉他,自己就在这儿,哪儿也不走。

 

7

长庚在他身边走着,小心翼翼、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突然,他停了下来。

神情清明,认真。

“义父,”他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正月十六,星期六。”

 

“子熹,生日快乐。”

 

“瞎矫情。”顾昀嗤笑,轻轻一拳击向长庚,被长庚抓住了拳,然后指尖被落下一吻。

“行了、行了,你义父年年都是西北一枝花,永不凋谢,不必留着今年来贺我美貌。”他说完,向前走了一步,看长庚没跟上来,近前去带了他一把。

“走吧。”他说。

长庚跟上。

 

至此,天将破晓时

——雪终于停了。

 

 

 

 

写于戊戌年正月十六。

顾昀生日快乐。

w拜托各位看完就评论一下吧……写一晚上的东西

虽然我本命《大哥》,但长顾也真的很棒啊呜呜呜呜呜


评论-16 热度-45

评论(16)

热度(45)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Sputnicia / Powered by LOFTER